现代美学家宗白华在他的《论文艺的空灵与充沛》中说：“空灵和充沛是艺术精力的两元”。所谓“空灵”，即去除剩余、去除隐秘、去除令人光眼目眩的地址，致使审美上让人难以捉摸和言说；所谓“充沛”，即客观真实、精力弥满、积健为雄，如孟子《尽心下》中所说：“可欲之谓善，有诸己之谓信，充沛之谓美，充沛而有光芒之谓大，大而化之之谓圣，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”。“空灵”和“充沛”是诱发审美知道觉悟的兴奋剂，但在“充沛”与“空灵”之间，艺术更喜爱于“空灵”，审美更倾向于“空灵”所包括的无量意味，书法更钟情于“空灵”所变幻出的万缕遐思，所以宗白华才在前文中指出“美感的养成在于能空，对物象构成间隔，使自己不沾不滞，物象得以孤立绝缘，自成境地。”明显，具有空灵意境是书法审美“自觉”的又一重要标志。

　　书法空灵意境的完毕，取决于书家对客观物象与片面情思的交融，书家心中情思凹凸与大天然山川草木云烟明晦相为映称，意境则跃然而出；取决于书家素常精力修养，天机禀赋，书家才智与灵气在书法中水墨晕散、缓急弛张，天然升腾出令人感发的意境之美；取决于书家澄观专心而腾踔万象的人生价值取向，豪放、精约、博远，跨过世俗的人生至味，表现于书法，必定使书法浮现出豪放如江河而下、精约如初发芙蓉、博远如星斗闪耀的大美境地。

　　汉碑作为老到的书法艺术，各臻其妙，奇光异彩，在书法艺术史上浓墨重彩。那么，汉碑未被人们认为完毕审美“自觉”，这可从风格上见其端倪。作为对汉碑推重备至的清代，书家评说更为言之凿凿，确可信据。朱彝尊在《西岳华山庙碑跋》中说其风格方整、流丽、奇古；王澍在《虚舟题跋》说其风格雄古、浑劲、方整；康有为才调横溢，一下罗列出其风格有峻爽、疏宕、高浑、丰茂、华艳、凝整、秀韵等数十之多。凡此种种，如加以概括，明显标明其“充沛”有余而“空灵”短少。溯其源流，这与汉朝士人自傲十足和视界宽广密切相关。汉朝从汉武帝开始，进入欣欣向荣、空前兴盛时期，政治上安内攘外，扩土开疆，经济上休摄生息，务农为要，社会实力雄厚，趾高气昂。这是一个英雄时代，一个发奋的时代，一个大有作为的时代，士族简直每个人都证明自己是打败天然的勇夫，是创造无尽财富的主人，是雄枭全国、俯视悉数的旷世好汉，与此相联系，艺术上高歌猛进、万钧汹涌，巨大《史记》、巨丽汉赋、浑朴雕塑、炽热绘画、精巧工艺品，都出现恢宏博远、愤慨焕发的特征。书法天然也以实为用，以雄为美，一展豪宕疏宕、庄重强悍的方法之美，注定难有“空灵”意境的生发，注定会失却审美“自觉”桂冠的支撑与荣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