针对齐白石山水杰出的独创性和被以为野蛮、无来历的指责，徐悲鸿在《齐白石画册》序中，自始至终捉住的是一个“变”字，并对“变”作出了自己的解说。一贯崇尚儒学的徐悲鸿，在艺术上也以“中庸”为寻求，这从他调和、含蓄、温润浑融、不浮滑、不刻露、很少一触即发或抑扬沉郁的绘画相貌上即可见出。他了解的中庸，就是“致广阔、尽精微”，“奉平允通远温柔良好为中，而斥雄奇瑰异者为怪”，崇尚“气量雍容”，鄙夷“犷悍疾厉”。他以为艺术要“变”，并且“变”是艺术的最高境地，所谓“至变而止”，但必定要“正变”——“正者能知变，变者系正之变”，既不能为变而变，也不能从一开端就变。“变”是“阅历所积”，但也不是一切有堆集的人都能到达的，它是一种“拟之不得，仿之不能”“出诸预料以外”的境地，要到达这样的境地，除了堆集，还必定要“具精深宏博之观”，绝不是“貌同实异”的“浅人”的“粗陋荒率之败象”所能表现的。他以为齐白石的山水就是这种具“中庸之德”的正变，既有“具有万物，指挥若定”的雍容气量，又有“真体内充”的广阔，“妙造天然”、不“望文生义”的精微，更有儒家所行之大“道”，在艺术相貌上不“徒袭别人形貌”，在道德上也不是“尽得人形貌者犹自诩”者所能比较的。总归，这戋戋四百字的序文，能够看做从艺术和为人双方面为齐白石“正名”，将之推至儒家的最高境地，列入不多见的大画家的队伍，所谓“虽翁素称之石涛，亦同斯例也”，极尽表扬，无以复加，并且毫无客套，十分真挚，这从继续半生的友谊和竭尽全力的保藏中能够得到证明。在徐悲鸿著文点评的近四十位一起代画家中，唯有齐白石获得了如此至高的点评。